边境十数年,确是有功。如今卫家军失了统领,就算舅父另派一人,只怕也难以服众,倒不如留着卫不疑,给他们一个念想。”
皇帝冷声道:“朕已派了苏建将军统摄卫家军,他从前就是卫伉的副将,在军中颇有威望,你放心便是。更何况,所谓卫家军也不过是大汉的兵卒,不是他卫家的兵卒,朕已和苏建说过,卫家军,能用则用,不能用就……杀!”“父皇难道真的舍得毁掉卫家军?父皇是想让天下百姓寒心吗!”傅维昭忍不住道。“放肆!”皇帝怒道,“你敢忤逆朕!”沉鱼赶忙道:“舅父息怒,维昭也关心舅父,这才口不择言。”她扬起头来,道:“维昭的意思是卫不疑不过是个孩童,心智不全,若是留他在宫中做个侍卫,位卑而责重,也足够应付卫家军了。一来,因着有他在,卫家军投鼠忌器,自然不敢妄动,等过上十年,这些兵卒调换,也就没人记得卫伉了。二来,舅父留他在身边,也好向卫家军显示舅父的宽和,他们才能安心为舅父做事,不必担忧卫伉之事会连累到他们。”皇帝听她说得有理有节,也不觉心动,道:“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,可是,让他做谁的侍卫呢?这宫中,谁敢用他?”“儿臣敢。”傅维昭抬起头来,眸光锋利如刀。“那他便给你用吧。”皇帝浑不在意道。心事已了,沉鱼起身上了马车。陈嬷嬷走过来,道:“二娘子,一切都准备好了。娘子要带的宫女和婆子们都已上了车了。”她说着,冲着沉鱼微微点了点头。沉鱼道:“有劳嬷嬷了。”很快,他们一行人便踏着雪离开了。不远处的宫墙上,傅言之和周姒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驻目而立,周姒见他只盯着那马车的队伍,不觉开口道:“二殿下不是说,带我来这里看雪景吗?”傅言之薄唇微抿,道:“不好看吗?”周姒浅笑着摇摇头,道:“白茫茫的一片,没什么好看的。殿下若想赏雪,我倒知道几个地方,都比这里雅致有趣些。”傅言之怔忪的看着马车越走越远,直到最后,视线里只剩下一队斑驳的影子,连是人是马都看不真切了。他缓缓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走罢。”周姒的心有些沉,面上却装作轻松的模样,道:“好啊。”她最后看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方向,眼眸缓缓的垂了下去。两人一路走下石阶,皆是无话。周姒有些沉不住气,道:“二殿下,陈夫人又上门提过亲事了。”傅言之“嗯”了一声,脚下却不停,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似的。“祖父如今虽反对着,却也不是长久之计。殿下,我真是害怕。”周姒眼圈红红的,猛然抬起头来,眼中像是盈着秋水,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,像是破碎的蝶翅,让人只瞧着便觉心痛。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上,道:“殿下,只有你能帮我了。”傅言之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,可他却只是轻轻向后退了一步,扶她站起身来,道:“姒儿,我只想问你一句,你可曾把沉鱼当作敌人吗?”“什么?”“若她侵犯了你的利益,你会动手伤害她吗?”傅言之眼眸冰冷,直直的审视着她,让她无从躲避。周姒颤抖着道:“在殿下心中,我是这样的人吗?”他不说话,只是望着她,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,剖析她一切的刀。“也许我会做一些事,”她分辩道:“可不是针对姜沉鱼,我只是自保……”傅言之微微颔首,道:“我明白了。那婚事……请恕我无能为力。”周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,道:“殿下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陈澍吗?”傅言之神色一凛,与她避开了不远不近的距离,道:“我是庶子,若想走到那一步,便不得不借助外力,你明白吗?”周姒顺从的点点头,道:“我知道我帮不了殿下什么,更不敢拦着殿下去实现宏图大志。无论这亲事是否议定,我都会为殿下守着身子,我不敢求什么名分,只求殿下不要忘记我,等殿下大展宏图那日,能把我留在身边侍奉。”傅言之浅浅道:“会的。”他口中答着这话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不知为何,他脑海中竟会浮现出一场凄厉至极的大火,还有沉鱼憔悴而绝望的眼睛。那眼神看得他心头一紧,像是心脏被人狠狠攥起来似的,压迫得他无法呼吸。他不自觉的捂住胸口,用手指捏住眉心,想让自己好受些。“殿下,你怎么了?”周姒赶忙走上前来,握住了他的手。傅言之却下意识的推开了她。周姒一愣,手便僵在了原地。傅言之却未曾察觉到周姒的不安,他只是固执的想着脑海中沉鱼的神情,她竟会那样痛苦的看着自己吗?不……她那样骄傲的人,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?他自嘲的摇了摇头,他大约是疯魔了,才会相信她会有那样的眼神。可那梦中的一切,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是那样真实。也许,那真的是上辈子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