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着来过这里,沉鱼也算是轻车熟路,倒比周姒更像是这里的主人。不多时候,她便来到了周太傅所在的院子里。院子里的湘妃竹长得正好,翠绿的一片,带着斑驳的纹理,让人仿佛置身南山。沉鱼没有犹豫,走上前去,缓缓推开了门。屋子里笑声不断,倒不似寻常那般寂静。沉鱼顺着路向前走着,绕过屏风,便见周太傅正笑着坐在上首,而下首的位置已坐满了,傅言之、傅行之、傅维昭都在这里。傅维昭笑着招呼沉鱼,道:“来坐我这里。”沉鱼笑着向周太傅行了礼,道:“太傅高寿,我自然要来贺上一贺的。”周太傅笑着道:“人生七十古来稀,我已六十有余,时日不算多喽。”沉鱼命鸢尾将贺礼呈上来,道:“七十算什么?太傅身子健硕,等到太傅耄耋之年,我还要来给太傅贺寿呢。”周太傅将贺礼收下,道:“有心了。”周姒这才走了进来,她低着头,似是有些不安,连睫毛都微微煽动着。周太傅没说话,只看了她一眼,便道:“都入座吧。”沉鱼和周姒齐齐道了声“是”,便各自去找地方坐下了。沉鱼端起手中的茶,才不动声色的看向傅言之,他神色微凛,哪怕是周太傅和他说话时,他的眉也总是微微蹙起,不带半分笑意。李妙齐跪在他身侧,不时的为他添些茶水,他却根本没看过她一眼,仿佛没她这个人似的。周姒坐在他身边不远处,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,不时的与他说上几句话,可他也不像有耐心回答的样子,不过是“嗯”一声,便算是答过了。沉鱼敛回了目光,只盯着面前的茶看。周太傅笑着道:“你们也都大了,这亲事也该早些定下来,但愿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各个成家立业,我也能安心了。”傅行之幽幽道:“话说回来,周娘子定亲许久,不知何时成亲呢?”周姒脸颊微红,她看向傅言之,见他不语,便只得硬着头皮道:“六殿下说笑了,这些事长辈们自有安排,不是我能决定的。”周太傅沉声道:“那陈澍的人品本就不佳,如今有断了一条腿,还不知能不能好。依着我看,还是早日劝说你父亲,将这门亲事推掉吧。”周姒看了傅言之一眼,可他只浅抿着手中的茶盏,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。周姒道:“祖父说的是,只是父亲那里……”她犹疑片刻,接着道:“父亲素来重信,让他主动提退亲之事,只怕不易。”周太傅道:“我瞧着陈家也没来催促此事,想来他们心里也是明白的。等过些日子,我亲自劝劝你父亲,或退亲或成亲,总要有个说辞才是。”周姒点点头,道:“是。”周姒说着,又看向傅言之,轻声道:“我听闻二殿下也快定亲了,不知是否确有此事?”“是有这么回事。”傅言之道。傅行之不屑道:“不知羞耻!”傅言之冷声道:“你说什么?”傅行之也不怯他,只硬声道:“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!姜大娘子可是沉鱼的长姐,你怎么好意思?当初你可是在父皇面前向沉鱼求过亲的,你现在转而要娶姜大娘子,你让旁人怎么看她?怎么看沉鱼?”傅言之厉声道:“今日是太傅的寿辰,休得放肆!”傅行之道:“也该让太傅看清楚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!道貌岸然,卑鄙至极!”“你!”傅言之“啪”的一声将茶盏捏了个粉碎,道:“你再敢胡言,便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!”沉鱼亦站起身来,冷着脸道:“太傅还在这里呢,你们吵什么!”傅言之看向沉鱼,道:“六弟说话一向没规矩,你不必往心里去。”沉鱼冷笑一声,道:“你的确卑鄙,在这件事上,他没说错什么。”“沉鱼!”傅言之瞳孔猛地一缩,怔怔望着她。沉鱼迎上他的目光,道:“我说错了?若你果真光明正大,便别再打我长姐的主意,我便自认是错怪了你。你敢吗?” 算计(二)傅言之拢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颤动着, 目光灼灼的望着她。沉鱼冷笑一声,转身走了出去。傅言之赶忙跟了上去,道:“姜沉鱼, 我有话和你说!”周姒站在原地,头上嫣红的绒花微微摇晃着,整个人都像是空中的拂柳,柔弱得仿佛经不住半点风雪。傅行之赶忙打圆场道:“太傅,不必管他们,咱们方才说到哪里了?”傅维昭望着他们的方向, 眼眸隐隐闪过一抹光亮, 听得傅行之开口,她才回过神来,笑着道:“太傅方才在说六哥呢, 也该定下一门好亲事才是。”沉鱼走到门外, 靠在回廊上站定,道:“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
傅言之走到她身侧,很认真的看着她,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,第一次好好的看看她。她脸上冷如寒霜, 却没有被岁月磋磨的痕迹, 眼睛明亮的宛如初升的朝阳,而不似那时他所看到的眼睛, 总是充满了疲惫和失望,连偶尔的欢喜都是装出来的。他的手指微微扣紧, 道:“这件事……并非我的本意。”沉鱼抬起头来, 眼里带着三分戏谑, 道:“既然不是你的本意, 你便另择一门亲事,可好?”傅言之紧抿着唇,道:“你若肯嫁我,我立即绝了这门亲事。”“你这算盘打得倒精。”沉鱼唇角一寒,道:“既然如此,我没什么要说的了,殿下还是请回吧。”傅言之喉咙有些哑然,道:“我答应你,绝不会为难你长姐,若她不愿,我绝不会动她半分……”“她当然不愿!”沉鱼冷眼看着他,道:“没有哪个女娘愿意嫁给一个为了利益而娶自己的男人。”“那你呢?”傅言之一把攥住她的手臂,道:“你不是说是真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