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怕什么?怕这些肮脏事?”沉鱼摇摇头,道:“我既决定和他相伴一生,便早已做好了与他面对一切的准备,生死无犹。可是我害怕,怕万一有一天他不能做太子,我的父母家人该当如何呢?”薄太后眼眸黯了黯,半晌,她才缓缓开口,道:“你放心,只要有哀家在一日,便没人能动你们分毫。”沉鱼轻轻的把头靠在她的臂弯里,道:“外祖母……”有了她老人家的承诺,她也就放心了。薄太后察觉到她的情绪,不觉柔声道:“离你及笄还有不少时候,你再想想,哀家也再想想罢。”沉鱼笑着摇摇头,道:“外祖母,我已决定了。”“什么?”“这一辈子,我只嫁给傅恒之。”“想好了?”“想好了。我……心悦他。” 绣衣(二)翌日一早,沉鱼便出了宫。薄太后一路送她到了长乐宫外,才道:“你既说想与你父母商量婚事,哀家再没有不同意的。可哀家还是不得不最后说一句,你还年轻,路也还长着,完全不用这么早就决定的。”“若是嫁给旁人,也许并不用这么急。可是,我要嫁的人是傅恒之啊。”“恒之有什么不同吗?”薄太后不解。“他待我是真心,我也亦如是。还有……”他的时间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多。沉鱼不敢说后面的话,只怕薄太后担心,便笑着道:“两情相悦,本就不该蹉跎。外祖母说,是也不是?”薄太后和煦一笑,道:“哀家此生并未尝过什么两情相悦的滋味,哀家的沉鱼能尝到,哀家很高兴。”沉鱼笑笑,又扑在薄太后怀中,与她拥抱了许久,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。堂邑侯府就在皇城之中,从皇宫出发,不消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了。沉鱼来得突然,整个侯府都没有半点准备,当下人带着沉鱼来到傅婠和姜亦风面前时,傅婠不觉蹙了眉,道:“你虽不是公主,却也该懂得宫中的规矩,怎能私自出宫呢?”若是上一世,沉鱼一定转身就走。还好,经历过一世生死的她,早已懂得了父母冷言冷语背后的良苦用心。她堆着笑道:“我是禀了外祖母才出来的,不算逾越。只是今日事发突然,这才没有及早告知阿爹、阿娘。”姜亦风见傅婠依旧沉着一张脸,赶忙打圆场道:“女儿想我们了便回来瞧瞧,这有什么要紧?来来来,快让我看看,我们沉鱼是不是瘦了?”沉鱼笑着道:“阿爹,我今日来是有要紧事呢。”傅婠淡淡道:“你能有什么要紧事?莫不是又闯祸了?”“婠婠,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?”姜亦风嗔道。傅婠没说话,只款款坐下来,道:“说罢。”姜亦风拉着沉鱼在她身边坐下,又命人上了茶点给沉鱼吃着,方问道:“是什么事?只要是阿爹能办的,一定给你办妥。”沉鱼抿唇一笑,道:“不需要阿爹做什么,我只是想告诉阿爹、阿娘,我愿意嫁给傅恒之,想与他定亲。”傅婠神色一凛,道:“此事不急,等你及笄了再说不迟。”姜亦风亦有些为难,他眉间轻蹙着,沉默不语。半晌,才缓缓叹了口气,道:“沉鱼,你还小呢。这是终身大事,你再好好想想?”沉鱼郑重道:“阿爹,我想过了。我愿意嫁给他,也只想嫁给他,至死不渝。”“你才多大?知道什么生死?”傅婠急道。“阿娘,我知道你心疼我,可是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。”大约,也会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了。傅婠紧蹙着眉,过了许久,她才低叹一声,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姜亦风没说话,可他深深的眼眸却出卖了他心中的隐忧。“当初,我就不该让你进宫里去。”傅婠终于忍不住道。“婠婠……”姜亦风冲着她摇了摇头,她说话一贯得体,可到了自己女儿这里,却总是失言。可这次沉鱼却没生气,而是深以为然,附和道:“是啊。若是我没进宫去,就好了……”这一世,上一世,所有的不安和苦楚,都是从进宫那一日开始的。傅婠听着,像是承受不住似的,突地站起身来,大步走了出去。她仪态素来极好,可今日,脚下的步子却乱了。“阿娘怎么了?”沉鱼问道。姜亦风道:“没事,你阿娘心里头难受,等过一会子就好了。”沉鱼点点头,道:“对了,阿爹,有件事我想请教您。”“说吧。”姜亦风抿了口茶,今日知道了沉鱼的心事,他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了。
“阿爹知道绣衣使者吗?”“噗!”姜亦风一口茶喷了出来,他赶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,用帕子随意擦了擦嘴,道:“你打哪里听来的?”沉鱼自然不敢说是上一世做了皇后之后才知道的,便压低了声音,道:“我那日在卫伉大将军府中似乎瞧见了。”姜亦风轻松一笑,道:“怎么可能?绣衣使者武艺高强,各个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,怎会让你这个小女娘轻易瞧见?”“阿爹见过?”姜亦风摇摇头,道:“我自然无缘得见,也不想见到。”“为何?”“你可知绣衣使者是什么人?他们是陛下亲随,只听陛下一人调遣,专司监察之事,必要时候,甚至可以代陛下行事。若被他们盯上,那十有八九是不得善了的了。”“可他们为何会去调查卫伉大将军?”“若非陛下授意,他们绝不会调查任何人。卫伉大将军是国之栋梁,陛下不会派人调查他的。所以我说,一定是你看错了。”姜亦风认真道。“可我分明看到了一团黑影……”姜亦风打断了她,他握着她的肩膀,郑重道:“沉鱼,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,知道吗?无论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,你记着,你什么都没看到,明白吗?”